美国心理学会将复原力定义为：个体在面对逆境、创伤、悲剧、威胁或其他重大压力时的良好适应过程，也就是说面对困难经历的反弹能力。
在数字化时代，当政府面对突发的公共事件冲击时，如果能够利用数据资源来快速应对冲击，使国家和社会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的运行状态，那么在此过程中，政府就发挥了数字复原力的作用，而这种能力关系到国家是否能够稳定发展，可以说至关重要。
当前，我国数字经济发展进入了蓬勃发展时期，并于今年决定组建国家数据局，负责协调推进数据基础制度建设，统筹数据资源整合共享和开发利用。这将是提升我国数据治理能力的一次重要探索，也将为我国提升数字复原力打好坚实的基础。
那么具体到操作层面应该怎样做？特别是在面对突发公共事件的冲击时，政府如何快速反应、迅速决策，在事件的动态发展中创建动态的处理能力？2023年3月发表于管理学顶级期刊《MIS Quarterly》中的一篇研究《Data is the New Protein: How the Commonwealth of Virginia Built Digital Resilience Muscle and Rebounded from Opioid and Covid Shocks》用理论结合案例的视角回应了这些问题，为我国在组建国家数据局的背景下提升数字复原力提供了可借鉴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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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的《深读》专栏由浙江大学管理学院在读博士生丁镛带来对论文《数据是新的蛋白质：弗吉尼亚州如何创建数字复原力并从阿片类药物和新冠肺炎的冲击中反弹》的深度解析。
为什么说数据是新的蛋白质？
蛋白质是组成人体一切细胞、组织的重要成分。机体所有重要的组成部分都需要有蛋白质的参与。
在数字时代，数据就像是人体的蛋白质一样，参与到了社会运行的方方面面。而如何收集、利用好这些数据，成为推进政府治理现代化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特别是在面对一些冲击，如地震、台风、流行病等突发公共事件时，政府如果能够快速收集、整合并运用好相关的数据资源，将在很大程度上减轻这些事件冲击的影响，使社会尽快地恢复正常秩序。
通俗地讲，如果政府能够很好地运用数据，并将其与日常工作和操作能力结合起来创建数字复原力，就像是人体通过科学补充蛋白质从而增加肌肉。对于人体来说是增强了身体素质，对于政府来说则是增强了数字治理能力。
数字复原力是什么？
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我们可以将复原力理解为容忍重大冲击造成的破坏，并学会适应和从冲击中反弹的能力。
复原力包括预测、反弹和学习三种能力。一般来说，具有复原力的组织从经验中学习并参与变革行动，以便在面对未来的冲击时变得更加强大和机智。
复原力强的组织会预测即将发生的破坏，包括检测破坏，评估脆弱性，并认识和解释风险，以便在面临不确定性时解决问题。在解释了即将到来的风险后，组织通过反应来减轻破坏带来的威胁，并通过管理和重新配置可用的资源来协调和适应。
复原力不是一次性的，组织必须通过定期的环境评估和学习来补充复原力，也就是通过对过去的反应能力进行反思并获得新的见解，随后制定新的工作方案来适应未来有可能来临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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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字时代，数字复原力是一个组织部署数据、技术和分析以预测、反弹和从冲击中学习的动态能力。
持久的数字复原力要求组织迅速利用现有数据，获取和存储外部数据，并重新配置其数字资产和运营能力，以应对冲击。
为什么将数字复原力定义为一种动态能力？事实上，无论是正常情况下还是冲击来临时，组织所面对的外部环境是不断变化的，因此组织必须不断自我更新，通过不断地重新配置内外部的数据资源，修改其战略决策，才能够在正常情况下不断增强活力，在面临冲击时快速反应，迅速决策，创建强大的数字复原力。
弗吉尼亚州如何创建数字复原力？
案例一：阿片类药物危机
阿片类药物主要用于中到重度疼痛治疗，例如癌痛。主要包括可待因、双氢可待因、氢吗啡酮等。海洛因就属于一种阿片毒品。
近日，有美媒报道称，2022年全年，全美超过10.6万人死于阿片类药物过量，达到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水平。这样触目惊心的数字，不仅直观展现了美国阿片类药物泛滥的现状，也反映了其治理的难度。
在阿片类药物危机的背景下，美国弗吉尼亚联邦在创建数字复原力方面面临着更大的挑战。例如：弗吉尼亚州政府包括超过63个机构和行政部门实体以及133个地方政府；弗吉尼亚州政府拥有约860万居民，包括郊区白领工人、制造业蓝领工人和农村农业社区；地理环境多样，有山区、农田和海滨城市；州长只有一个四年的任期等等。
因此，弗吉尼亚州政府需要创建数字复原力，快速应对并解决阿片类药物危机，以保护其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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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州政府具体是如何做的呢？
首先，州政府如果需要通过数据分析来做出决策，那么数据的收集、整合、共享就至关重要。州政府需要扩展数据共享，从而对来自各个部分的数据进行科学分析并采取对应的决策。但是在美国，共享数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于大多数医院、应急设备供应商和公用事业服务等都是私人实体，因此没有义务与州政府分享数据。
在扩展数据共享方面，州政府做了一系列尝试，最终通立法修订政府数据收集和传播实践法案，并设立了首席数据官职位，同时还成立了一个数据共享和分析咨询委员会，以提出指导方针并保证切实落地。
为了实现数据共享，首席数据官办公室建设了成瘾分析和社区转型框架，这是一个跨机构、基于云的数据共享和分析平台，包含由社会服务、卫生、教育、执法和取证等各个国家机构提供的综合数据集。
为了解决一些机构有时会隐瞒敏感数据的情况，首席数据官办公室将自身设定为受托人来实施数据共享模型，制定数据标准并提供分析能力，为参与缓解阿片类药物危机的各个机构提供建议，从而为当地居民提供阿片类药物预防、治疗和康复的方案。首席数据官办公室还建立了跨机构数据共享协议，整合来自不同来源的数据，并逐步提高州政府的数据共享能力。
具体来说，当非法海洛因和阿片类药物输入时，州和地方层面的执法、行为健康和社会服务部门可以通过使用成瘾分析和社区转型框架这一数据共享平台提供的数据，识别和减轻服药过量的病例并减少死亡。
如平台的自助分析层允许州和地方机构通过创建报告、构建仪表盘和查询地图，以快速定位冲击发生的位置并为服药过量者及其家人提供即时帮助；平台也可以赋予执法机构来打击非法阿片类药物的销售，执法机构可以通过访问住院数据，并采访治疗机构的患者，确定他们在哪里获得了非法药物。
总体而言，州政府通过数据共享机制从阿片类药物危机中创建了数字复原力。
案例二：新冠肺炎疫情
当2020年1月美国发现新冠肺炎病例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新冠肺炎的传染性或毒性有多强。它很快成为一种流行病，科学家们警告说可能会有大规模流行病蔓延，但是，在新冠肺炎疫情的强度、真实性、持续时间等问题上，美国政界出现了分歧，导致其国民和政府部门陷入混乱。
同样，美国弗吉尼亚州的领导人不确定新冠肺炎疫情是否会成为一场冲击，如果是的话，如何做好准备？
为了评估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强度和医院所需的医疗设施，州政府需要结合来自不同机构的数据，跟踪新冠肺炎疫情传播的程度和位置。这需要准确的数据，包括住院率、私立和公立医院的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可用容量、个人防护装备和呼吸机的供应、病理实验室的新冠肺炎检测能力，以及对快速检测包的需求等等。
由于弗吉尼亚州在阿片类药物危机中已经创建了成瘾分析和社区转型框架这一数据共享平台，使州政府在面对冲击时具备了相当的数字复原力，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各州机构之间的数据共享障碍。因此州政府宣布扩大这一数据共享平台，通过构建一个仪表板，从州政府的内部数字基础设施中提取数据，并集成了来自医院和病例实验室的外部数据，首席数据官办公室结合这些内外部数据进行分析，为州政府提供了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决策。
比如，当新构建的仪表盘显示新冠病毒传播的强度时，管理人员一旦确定某个地方的新冠肺炎病例少于可用医院的容量，就可以确定哪些设备不需要，以及哪些医院不需要某些设备和用品。
再比如，州政府一旦确定新冠肺炎病毒在哪个地区的传播速度更快，就可以将重点放在缓解这些地区病毒传播速度的工作上。数据分析可以深入了解哪些地方的每周阳性率较高，采取提高这些地方的检测能力来精准确定阳性病例的数量，从而更好地采取应对措施。
州政府从数据分析中获取了科学决策的能力，使人力和技术资源能够有针对性地部署到需要的地方，从而使资源也得到了充分的利用。
也就是说，弗吉尼亚州从数据中获取了一定的预测能力和反弹能力，那么，弗吉尼亚州创建数字复原力的过程是否就到此为止了呢？实际情况中，弗吉尼亚州还创建了学习能力。
由于新冠疫情疫情高峰期宣布的紧急状态，全州的企业、餐馆和其他服务业经历了经济衰退，导致很多人失业。于是州政府加快了劳动力推荐门户网站的部署，将居民与政府资助的培训、认证和就业服务联系起来。州政府通过创建联邦数据信托平台，并部署分析能力，为居民提供了职业和安置服务，居民可以足不出户地获得帮助。
因此，州政府在常规时期建立的劳动力推荐门户网站的功能得以扩展，州政府从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中创建了学习能力。
数字时代政府如何应对公共突发事件？
从弗吉尼亚州面对冲击创建数字复原力的2个案例中可总结出：由于组织绩效源于组织如何获取、配置和部署资源以构建能力，当组织面临不确定、动荡的环境时，就必须重新配置其运营能力，以建立动态能力并变得有弹性。而数据作为蛋白质，在需要的地方和需要的时候被聚集、分析和传播，在建立数字复原力中发挥着核心作用。
通过对弗吉尼亚州创建数字复原力之旅的详细描述，作者认为数字复原力由三个动态能力支持，即关系构建、智能创造和价值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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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系构建（Relationship Building）
关系构建的动态能力利用了数据管理、集成和治理结构的运营能力。
弗吉尼亚州的数据管理能力始于阿片类药物冲击时期，当时卫生官员与执法机构共享数据，然后将数据共享扩大到其他地区。连接不同的数据集是不同机构之间数据共享的惯例。
州长通过发布行政命令，公布全州范围内的数据资产清单，提高了数据集成能力。州政府通过识别个人身份信息和认证授权用户，确保了数据的安全和隐私得到保护。这增强了州政府将数据共享转换为关系构建的动态能力。
关系构建的动态能力还得到了治理结构的加强，其中一个独立的数据委员会评估了数据共享提案，并向立法者提出了制定法规的建议以及资助遵循数据伦理、安全和隐私的信息系统。这种监督结构使各机构相信数据是安全的。
总之，关系构建的动态能力利用运营能力来标准化数据，链接不同的数据集，并全程由数据委员会监督。
2、智力创造（Intelligence Creation）
智力创建动态能力利用了集成、治理结构和分析的运营能力。
弗吉尼亚州政府通过扩展、重组和分析数据创建了集成能力，并部署了分析功能，为决策者采取科学决策提供支持。智力创造动态能力对于在冲击期间节约资源尤为重要。
如弗吉尼亚州政府使用数据资产构建仪表板，提取内外部数据并用于科学决策；各机构通过访问和分析与其他机构的数据资源相结合的数据，提供了有针对性的响应能力。这些过程都证明了智力创造这一动态能力的重要性。
智力创造动态能力使州政府在面对冲击时不会采取一刀切的解决方案，而是制定有针对性和细微差别的决策。例如，州政府通过数据分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全州有足够的病床容量来满足新冠肺炎患者的需求，因此不需要建造额外的治疗设施，节约了资源。
3、价值提取（Value Extraction）
价值提取动态能力利用了数据管理、治理结构和分析的运营能力。
组织通过降低成本、培养额外的收入来源或创建新的服务从管理数据中提取价值。与私人组织交换数据并整合来自合作伙伴的数据，扩大了决策者的知识基础以有效地创建运营能力。这种扩展的数据集减少冗余技术和软件许可，从而降低了成本。
价值提取也发生在组织将数据和分析转换为具有经济价值的产品和服务时，例如通过销售数据服务来产生收入，当使用数据分析功能来定位问题点时，管理人员可以通过与负责应对冲击的决策者快速共享数据资产来提取价值。这种有针对性和细致的数据使用方法对于制定紧急情况的快速反应很有价值。
例如，在阿片类药物危机冲击期间，弗吉尼亚州政府通过改进与执法部门共享数据的内部流程，从成瘾分析和社区转型框架这一平台的数据中提取价值。执法人员中断了进入该地区的药物供应，减少了未来的药物过量，同时还寻求新的机会来防止药物过量性死亡。
成瘾分析和社区转型框架平台的数据显示，阿片类药物使用者的“首次使用年龄”为社区外展服务提供了便利，并创造了新的服务。例如，为高危青年的父母提供免费的药物检测试剂盒，并教学校辅导员如何规划康复干预措施。此外，通过与其他州交换数据，州政府中断了跨境毒品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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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态能力的相互加强性质
这三个动态能力在创建数字复原力方面是相互促进的。
构建各方关系是促进数据共享的必要条件，数据共享和解读提高了智力创造的质量，因为整合后的数据可以提供更丰富的见解，促进价值提取。
总体而言，机构管理人员使用数字平台中的数据越多，其经济价值就越大。当更多的机构和企业加入一个平台时，它会使数据对每个用户更有价值。当更多的组织参与进来时，他们就会贡献和利用更多的数据，从而进一步加强关系并创建更高层次的动态能力。关系构建、智能创造和价值提取这三个动态能力相互加强的特性增强了数字复原力。
5、政府创建数字复原力的启示
通过概述弗吉尼亚州政府如何从两次冲击中反弹，这篇论文有助于我们理解州政府如何建立数字复原力，也为政府创建数字复原力提供了可借鉴的方案。
例如：
政府可以调动公共和私人资源，以解决居民的健康和安全问题，并促进贸易和商业。因此，政府官员人员必须首先专注于获取数据和数字资产，然后寻求建立提高效率和增强抵御力的能力。
政府必须实施高效的数字流程，通过数据集成和分析能力从数据中提取价值。这些能力共同构成了数字复原力，可以帮助政府从冲击中反弹。当政府机构对居民和企业的服务需求做出回应时，它们会建立信任，生成更多数据，并创造对更多需求的服务，从而进一步加强伙伴关系和数字复原力。
此外，政府必须提供与私营企业相当的质量和响应能力的服务。高质量的服务需要数据和分析能力，从而采取有针对性的政策；此类服务可以帮助政府迅速从冲击中反弹。同样，数字复原力不仅是通过数据和计算创造的，政府领导人和立法者也必须有一个如何最好地为居民服务的愿景。他们必须培养机构和企业之间的信任关系，并促进科学决策。
原文：
Tremblay, M.C.,Kohli, R.,& Rivero, C.(2023). Data is the New Protein: How the Commonwealth of Virginia Built Digital Resilience Muscle and Rebounded from Opioid and Covid Shocks. MIS Quarterly, 47(1).
丁镛简介：
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管理学院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专业，现为浙江大学管理学院2022级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在读直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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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王红岩
审核：童 昱 郭 莹
